之前有一份工作,管我們的副總裁傳達的理念是這樣:
“你們看咱們公司那個誰,工作10年,現在管200多人,工作10年以上混得好的那些人,年輕的時候一定很努力,所以你們這些年輕人想以后混得好,現在應該努力。”
這話沒毛病,還挺振奮人心,又有具體榜樣,算是好雞湯。
但這還沒完:“所以你們下班不要著急回去,我希望我叫你們的時候,隨時都有人在。

為什么強調加班文化的團隊容易死?
我去那家公司的時候,公司因為做得好,在廣州的科學城拿了一塊地,所以總部從天河區搬去了蘿崗區,廣州的應該都明白,天河區繁華、市中心,科學城在蘿崗區,相對偏遠,這個變動讓大部分員工下班后,選擇坐公司班車返市區、再回家。
這就意味著如果你不搬家,你回家的時間一般不少于1.5小時。當然,班車也是有時間的,錯過6點半的,下一趟是8點,再往后是10點。
說回副總裁,她老在傳達“隨叫隨到”的理念,她還常說“你們不要著急回家,工作做完了在辦公室看看書,不是也很好嗎?”
話是這么說,但太理想化,有人要早點回家照顧老人孩子,有人要上課,即便沒事做,工作一天早點回家休息,換換腦子養足精神,也無可厚非。
但是當管理者傳達出“下班沒事在辦公室呆著”的訊息并且反復表達之后,整個團隊陷入被動加班的局面:
但凡6點半準時下班的同學,面臨這個情況:其他人都在上班,而你撤了,上司和同事們給的無形壓力,就會捆綁你:早走(大概七點前)幾次之后,你就會被安上“不思進取、不配合領導、走得很早、對工作不上心”的標簽。
久而久之你不再想著效率和按時下班,按設計部幾個耿直boy的說法就是“正常下班叫早退,加班到8點叫正常下班,加班到11點,才算加班。”
那白天呢?你的工作高效嗎?大部分人的狀態是:反正下班要加班,不能按時走,那原本1個小時做完的事,我慢慢做唄,不著急。
總之,不知不覺中,“加班文化”就建立起來。整個團隊的氛圍異常詭異,整個公司走得最晚的團隊,但是似乎不怎么出活。
下班后“做樣子加班”的戲碼在多少公司里正樂此不疲地上演:領導不走,我也走不了、我也不敢走、我走不太好,同事都沒走,我走了不太好,彼此捆綁,不為事,卻為人。
那怎么辦?可能這是個辦法:你要還想干,你就耗著,6點半不讓走,那就待到7點半,吃完公司提供的加班晚餐,耗一個小時,然后8點再走。
一天又一天,學到的本事越來越少,心情越來越差,時間越耗越多。在某個時刻,有人實在受不了,選擇離開。
在那個團隊里,我的總監、副總監、同事一個兩個三個地走了,留下的人也沒有那么心甘情愿,說句不好聽的,“不是沖著養家糊口,真的不愿意待”就是大家的常態,但你說錢多到向阿里騰訊看齊了嗎,并沒有。
有人可能會說,加班有什么大不了,誰還沒加過班?現在競爭這么激烈,尤其是互聯網公司,加班就是家常飯,有什么好矯情?
這話當然沒錯,有項調查顯示,中國互聯網公司的從業人員,平均工作時常都是大于8小時的,但是,如果 “5+2且白+黑”中的你,是相對自愿的:
工作帶給你的快樂大于痛苦,你知道自己就算累也是在向更好的未來前進,那你就能繼續走下去,但如果是像上面我說的情況,離職就是早晚的事。
為什么?因為這種“做樣子”式的加班文化給“窄化效應”提供了土壤,刺激了大家做出“分手”的意愿。
也就是說:
在一個具體時間段里,工作占據了一個人除了睡覺以外的幾乎全部時間,加上管理者的高壓和錯誤引導,整個團隊的創造力被扼殺,員工陷入一種被動狀態,似乎整個世界只有工作,而且是,越來越感覺不到價值和意義的工作。
注意,我說的是“似乎”,當事人的感覺是“工作、工作、還是工作”,從身體的疲累到內心的抵觸,在低效的拖延中,說得文藝一點,生命都在折損。
我為什么要說“似乎”呢?因為這更偏向于感受層面,真實的情況不完全是這樣,你有吃穿住行,你有工作,還有家人和朋友,但是你卻感覺自己只有工作,你沒有熱情和沖勁,更談不上創造力和主動學習。
這就是窄化效應在辦公室環境里一個典型的例子,因為身累心累,你看不到外面的世界,你被困住,視野窄化,時間一長,你受不了,你想改變、想逃開,那從哪開始?從環境開始,從離職開始:你反反復復地確定自己這種無力感,最后你告訴自己,沒意思,算了。
團隊是由每個個體組成的,按照霍桑效應(詳見《霍桑效應:推搡員工,推出低效率》)的結論“企業內部更有影響力的,是非正式的職場關系”,那么,這種非正式的影響力給團隊帶來的,是以點及面的消極影響:
所有人都處在一種想反抗又無從反抗的狀態,從“被要求”到“彼此捆綁”到“被動接受”到“拉鋸消耗”,長期不滿、長期干耗的狀態讓團隊的創造力大打折扣,窄化效應的影響從個人走向團隊,在不斷惡性發酵。
后來那個團隊三分之二的員工離職了,再后來副總裁也離職了。我不知道在她選擇離開的時候,是不是也感受到了那份無能為力的感覺,但我相信,制造“窄化”環境的時候,她自己也深受其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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